尽管地产业的龙头大哥声称自己卖地并非因为缺钱，但多数房产企业手头不太宽裕却已成为业内皆知的秘密。有人缺钱，自然有人借钱。在灰色的民间金融市场，月息甚至可以达到5分。浙江丽水就是这样一个民间资本活跃的地方。不久前成为舆论焦点的“万松事件”，将这个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的城市推向了风口浪尖。据江湖传言，在那里连“的哥”都是“债主”。

在货币从紧的大背景下，民间资本究竟路在何方？请看本报记者从浙江丽水为您发回的调查报道。

大红鹰（已更名“香溢融通”）（600830.SH）近日发布公告称，20日，该公司将自有资金1亿元委托浦发宁波分行贷款给广源房地产，年利率18%。如此高的利率，再次引发人们对房地产企业资金链的猜测，也引发人们对民间集资行为的评议。

无独有偶。上月，与大红鹰同在浙江的丽水，发生了著名的“万松事件”，一度将房企、集资户，甚至当地政府推到风口浪尖。

带着种种疑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前往浙江丽水，试图揭开房地产企业民间融资的神秘面纱。

“万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因决策失误，在市场等诸多不利因素影响下，所开发的梅松花苑开盘后房屋严重滞销，造成资金链断裂，于2008年1月16日开始不能如期偿还到期借款。”5月22日，万松房产公布了债务清偿方案。

资金链断裂 万松无钱还债

包工头出身的潘万松，是万松地产这个家族企业的创办者。今年3月25日，丽水市审计局的报告显示，潘万松总共从将近3000名当地人手里借到接近5亿元资金。

媒体报道称，“他们公司的注册资本是1.3亿元。但实际上，万松自有资金全靠家族成员凑起来，可能连1000万元都没有。”

一位熟知潘万松的当地人士说，万松开始集资时，利息便超出了市场行情，“一开始月息不到2分，后来资金紧张时，变成了5分、6分。”谁知到了发放利息的那天，集资户发现利息并未如期打到账户上。顿时谣言四起，发生了挤兑潮。然而，开发商回收资金的唯一途径是房屋销售，在房屋没有卖完前，4.85亿的集资款无法还给集资户。

承诺：全体股东将打欠条

26日上午，记者在丽水市花园路上的万松房产看到，公司大门紧锁。下午2时许，记者再次前往这里，看到该公司有两三名员工正在做清扫和接待工作。

万松房产给每位上门的债权人发放了《万松房地产公司债务清偿方案》，以及《万松房地产公司承诺》，这两份文件的出炉时间分别为5月22日、5月21日。

半小时内，有五六名债权人上门。有一位60岁左右的老伯很平静地说：“肯定会是这样的结果。资金紧张后，还能怎么样呢？”

《万松房地产公司承诺》表示，“到2008年底前，如果还不能还清借款，剩余部分的款项，公司全体股东郑重承诺，将卖掉股东的财产偿还借款，如再欠款项，公司全体股东将打欠条给借款户。而且借款户有续讨欠款的权利。”

冲着高利去却被套成房奴

昨日的丽水又是一个艳阳天。但对于万松房产的民间债权人来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只想要回本金。”李小姐是万松房产的债权人。

“为了2分的利，我10万元怎么办？”一位债权人后悔不该当初积极主动地把钱投给万松。可当初他却是这样想的：“2分的利，年利率就是24％，是银行利率的3倍呀，10万元一年就可有2.4万元的利息。”

正是因为这个诱惑，丽水的许多家庭把压箱底的钱拿出出来。当时他们肯定没想到，会遇到万松房产这类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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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影响

高利息计入成本丽水房价大涨

为高房价“埋单”的，最终或许是集资户自己

一位对丽水房地产市场有了解的人士表示，丽水高房价的一个原因就是，当地的房价中也包含了集资利息支出。对房地产开发商来说，肯定会把高额的集资利息转嫁给购房者。从某种意义上讲，真正抬高丽水房价的，恰恰是当地热衷于集资的人。

丽水市民都说“房价高”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整座山，来换市区的一套房。”一位丽水市民指着花园路南面的山峰说，他很想在市区买房，但面对高房价，他很无奈。

买不起、房价相对较高，是普通市民对丽水房价最直观的感受。丽水一位银行界人士介绍，2000~2001年，丽水房价仅800~1000元/平方米，如今，市区房价已在1万元左右。统计数据显示，2008年3月丽水房屋销售价格总指数较去年同期上升20.5%，其中新建房较去年同期增长17.8%；二手房较去年同期增长25.5%。

万元高房价与丽水的经济发展并不协调。2008年4月13日，丽水市政府工作报告称，丽水2007年人均生产总值突破2000美元，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8596元，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5624元。

集资户为高房价“埋单”

“万松事件”给集资户敲响了警钟。为高房价“埋单”的，最终或许是集资户自己。

靠集资来运作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如果资金链出现缺口，就只能靠“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到处借高利贷，一旦资金链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根据《万松房地产公司债务清偿方案》：“为加快房屋销售步伐，允许债权人用债权余额（指本金）的一定比例抵购房款。”“债权人买房可以用债权额的85%抵购房款。”“购房款全部打入政府指定的三个监管账户。”

记者调查

你缺钱我放心集资款涌向房企

记者调查发现，丽水很多房企都在运用民间集资的方式运作

□为什么民间集资如此盛行？民间闲散资金找不到投资出路

□为什么资金主要流向房企？有房子作抵押，风险小

□为什么利息这么高？近年来资金筹集更不容易

□借贷双方是通过什么碰头的？主要通过亲戚朋友等人脉关系

原因：民间闲散资金投资受困

一位对集资有了解的人士表示，在民间资本趋利化的前提下，存款收益相对较小，股票证券行业、银行个人理财等业务的门槛较高、品种较少的情况下，民间闲散资金急需寻找合适的投资出路。同时， 中小企业(行情 股吧)发展急需流动资金，但银行贷款需要抵押和办理相对繁琐的手续，于是他们把眼光锁定在民间闲散资金上。

利息：资金难筹集资利息猛涨

“月息2~3分。”一位知情人这样描述丽水民间集资的现状。

据媒体报道，“一开始万松的月息不到2分，后来资金紧张时，增加到了5~6分。”有集资户说：“我们已经查证，有一笔确定的5000万元借款，就是5分利息。”

规模：数额不大多在百万以内

知情人透露：“丽水的民间集资额大多是数额不大，一般在10万~100万元之间。10万元、20万元，去一线城市还不能买套房子，而炒股又有风险，因此很多丽水人选择加入民间集资。”

一位集资者表示，他们都会选择本地的“熟人”，一般不会选择外地企业，因为了解不够。

流向主要流入房地产企业

“万松事件”或许只是丽水楼市的一个缩影。记者了解到，在丽水，有很多房地产开发公司，都在运用民间集资的方式运作。

借方：房地产商都缺钱

对于民间集资的运作模式，有集资经验的郑女士说：“通常房地产企业都缺钱。当手头有钱时，便会主动去找房地产企业的主管。”

“主管会给我们一个账号，然后我们便会往那个账号里打钱。随后，凭着转钱的银行小票，去与房产公司签订合约。”郑女士说。顿了顿，郑女士接着说：“我咨询过律师，那个合约好像起不到什么法律效应。”

丽水市一银行界人士表示，众所周知，房地产企业是资金密集型行业，而部分房地产企业在银根收紧后需要融资，也是经常可以看到的事情。事实上，不仅仅是房地产企业缺钱，部分中小型公司也缺钱，当银行贷不到款时，也会选择一些民间融资的途径。

贷方：借给房企最妥当

当记者再问起为何还要集资时，郑女士说，“在丽水，除了做点集资，其他不知道还能投资什么可以有这么高的收益。”

郑女士表示：“股市风险太大，银行利息又不高，还是集资给房地产公司最妥当。”为什么呢？郑女士一语道开玄机：“集资投资房地产，即使企业亏了，还有房子在，还能拿到一套房子。要是投资其他产业，如果企业破产，很可能回血本无归。”

链条：多由熟人和朋友介绍

丽水当地一位银行界人士表示，丽水的民间集资较多，主要是由于小城市中人脉关系的缘故。

丽水市一位监管部门相关人士表示，丽水一般都是亲戚找亲戚、熟人找熟人，关系好的话，给多点利息，也不能算非法集资。丽水整个的经济环境还是好的。

监管：以地方政府监管为主

丽水市银监部门人士称，丽水民间集资以地方政府监管为主，银监局、公安都是协作配合部门，以后会有政策监管。2006年底，丽水市建立了处置非法集资活动联席会议制度。但知情人士透露，所以联席会议成立至今，没有处置过非法集资。

点评：超银行利率4倍不受法律保护

民间集资究竟有何利弊？如何判别集资和非法集资之间的差别？一些律师、专家对这此进行了点评。

好处：方便快捷的融资渠道

陈金宇，上海一家不锈钢企业董事长，20余年前通过借高利贷在温州开始创业，曾在上世纪80年代负债60万元，为避债主远走东北。

陈金宇的故事在温州极为平常，一位经济领域专家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民间借贷是有一定积极作用的。目前企业80%以上的经营资产来源于借贷，但很多企业由于各种原因无法顺利、足额地获得银行贷款，民间借贷就成了一个方便快捷的渠道。许多今天的大规模企业最初就是从温州的“地下钱庄”贷到第一笔本钱的。

弊端：双方面临更大的风险

但是，民间借贷的风险也令人担忧。专家说，民间借贷的双方很多都是自然人，因此具有更大的风险，自然人可能死亡，或者受其他原因影响不能还贷，目前国家虽有相关立法，但执行中问题依然严重。

广东普罗米修律师事务所的周律师告诉记者，目前法律对利率不超过银行同类利率4倍的民间借贷予以保护。如双方商定的利率在银行利率4倍以下，通常判处债务人按双方约定偿还债务。如借贷利率超出银行利率的4倍，则保证债权人获得4倍利率以内的利息，超出的部分债务人不需偿还。

难点：是否“非法”不好界定

一位监管部门工作人员表示，对于集资，难以判断是属于正常集资、还是非法集资，利率是多少，也没法获悉，这就给监管工作带来一定的难度。要打击非法集资，一定要有人举报。现在对集资没有更好的办法，希望专家能够想些办法。

上述工作人员同时表示，如果是定性为非法集资，相关责任人肯定会拘留。

“集资和非法集资是有区别的。”丽水市一位银行界工作人员表示，对民间借贷的规定是，不超过法定利率的4倍，超过4倍部分不予保护。

“最近比较平稳。”丽水市相关部门人士在评价丽水民间集资时称。在谈及对于民间集资额，该人士表示“没有统计”，因此不了解。但同时又称，2分利不是特别清楚，但6、7分利是绝对不可能的。

建议：想安全还是存银行

丽水市某银监部门人士称，银根收紧后，企业对资金要求也比较高。民间集资签订的合约不受法律保护，因此，还是把钱放在银行比较保险。

民间借贷活动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相关企业资金紧张的问题。但民间借贷大多不够规范，借贷双方仅靠信誉维持，借贷手续不完备，缺乏担保，无法获得法律保障。每经记者卢曦李丽

链接：“小姑娘”集资案

从2003年开始，外号“小姑娘”的杜益敏在浙江丽水开始以房地产项目为名，从民间集资。杜益敏用大量钱物打通关系，借用当地政府官员充当保护伞，骗取信任，在丽水莲都、缙云、青田等地非法集资高达7亿元。2008年3月，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杜益敏死刑，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吴英案

2006年，浙江东阳个人资产38亿的“26岁女富豪”吴英被调查。吴英以开办美容院起家，后成立“本色集团”，非法吸收公共存款。据调查，吴英向外借款的利率高达三分以上，直至案发，非法集资总金额高达9亿元。

孙大午案

原河北保定市徐水县大午农牧集团董事长孙大午，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从公司职工以及周围村庄群众处收集存款。2003年，孙大午被以非法吸收公共存款罪被判刑3年，缓刑4年，处罚金10万元。著名经济学家茅于轼(博客)曾表示，孙大午被缓刑透露出金融改革的希望。每经记者卢曦整理（每日经济新闻） (本文来源：解放网 作者：李丽 卢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