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海沉浮多年的陈文跃,早就练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到金座公司集资的客户,业务员谈不成的,交给经理,再不行就交给部长、处长、总监,实在谈不下来的才会到陈文跃那里。很奇怪,再难缠的客户到了陈文跃那里,没有不同意集资的。”陈文跃的一名手下干将这样评价他。
其实包崇华找到陈文跃邀约他加入金座公司时,陈文跃并没马上答应。他曾和包崇华一起吃过饭,当时只知道包崇华是搞建筑的包工头,还经营过木材生意。
无论是金座公司,还是任何非法集资公司,是不会把“客户的提成和员工的提成是从客户本金中直接提取的”这一“公开的秘密”说出来的。“公司的行为都是在打法律的擦边球,实质都是非法集资。”陈文跃说。
拆东墙补西墙
包崇华跟陈文跃描述过金座公司的“美好前景”:“香椿苗我已从2000年开始试种研究,在宣威老家趋势很好,用复合型配套发展,在云南、贵州、四川前景广阔,树苗是订给退耕还林办的,利润很高,每亩有28000株,每株当年培育当年卖5元。”
“公司已有上千亩规模,运作非常好,产品供不应求,做出来的香椿产品都早卖完了。但现在这个项目急需扩大经营,云南省‘十一五’计划发展林改方面有50万亩香椿种植安排,公司的苗订给林改办。但目前资金不够,我要用钱乘机把山地多买些下来造林,和本地农民一起植树发展‘三农’……”
陈文跃暗自和其他公司对比了一下,觉得金座公司的待遇很高了,但他没有马上答应。“等我实地考察后再说。”陈文跃辞别了包崇华。
过了几天,包崇华让人打电话给陈文跃,邀请他随同去富民县的基地考察。陈文跃在这里看到20余亩香椿苗,长势良好,每株大约高50厘米。又过了一个多月,2007年9月中下旬,陈文跃一个人偷偷去看了一次基地。“我想考证一下是不是如包崇华所说的那么肯长。”陈文跃说,看的时候觉得香椿苗的确肯长,已到了他的腰部。
几天后,陈文跃和包崇华一行去了禄丰县的仁兴基地,看了更大规模的基地和树苗。“有上百亩,还有餐厅等已投入使用,正在盖很多鸡、兔圈。”陈文跃回忆,听了包崇华更深层次的交流描绘,他感觉该项目长短结合,利用土地率高,很科学,“三农”又是国家重视的重点项目,就决定投奔该公司发展。
不得不说,金座公司没有陈文跃的加入,是不会发展到这样的规模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包崇华对陈文跃言听计从。“陈文跃所提出的建议,老包都会听。”陈文跃的“警卫员”潘光碧说。当然,只有陈文跃再卖力也不行,包崇华适当的时候还是要扮演他的角色——一个优秀的农民企业家。在陈文跃巧舌如簧的“号召”下,投资者蜂拥前往各基地考察,包崇华便卷起裤管,扛着锄头,身上沾满泥巴,出现在集资者面前,“朴实无华”、“忠厚善良”的农民老大爷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集资者被他的形象打动了,大部分都打消了心中的顾虑,义无反顾地加入到金座公司的集资队伍中。“怎么看都不像个骗子!”
做过生意的陈文跃其实很清楚,金座公司只是通过经营目前的“三农”产业是不可能产生那么高的利润,来偿还投资人的投资本息的。
“2008年6月,我就跟包崇华商量过,公司必须在2010年8月前停止向民间借贷这一方式,不然公司的资金风险很大。公司需要将现有的产业以转股形式来实现利润,以化解风险。”陈文跃说,“因为当时我已感觉到公司如果仍按之前的方式运行,资金缺口会很大。公司如果没有赢利实体,哪天公司资金链断裂,将面临巨大困难。我估计2010年8月后,公司就会出现这一问题。所以我建议包崇华转股增值,改变经营方式。据我所知,包崇华支付投资人的本息都是从后期投资人的投资款中支付的。其实有很多客户知道这些资金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后面归还前面的。”
打法律擦边球
无论是金座公司,还是任何非法集资公司,是不会把“客户的提成和员工的提成是从客户本金中直接提取的”这一“公开的秘密”说出来的。“公司的行为都是在打法律的擦边球,实质都是非法集资。”陈文跃说。
在陈文跃的笔录中,他多次提到“安全着陆”。在金座公司集资的鼎盛时期,陈文跃清楚地看出公司背后隐藏的巨大风险。尽管包崇华私下向陈文跃承认公司的缺口有1.3亿元,但陈文跃知道包崇华在骗他。他知道香椿产品是委托一个叫李云华的人生产,并不是金座公司自己加工生产;仁兴基地的香椿苗也是由包崇华安排手下从九龙基地拉过来栽种下去。卤腐都是委托别人代为加工,对外称是金座公司生产并销售或送给客户的。
“我没见过金座公司从哪里产生利润,我也没看过账。我很担心公司没有资金兑现给客户,很担心资金的风险,怕出事。”陈文跃曾和包崇华商量解决这个问题。包崇华提出过几个建议:一是公司的产品销售了,可以解决一小部分资金缺口;二是公司在2009年完成制药厂、食品厂、肉联厂、矿泉水厂的建设,通过工厂的产品销售实现利润;如果还不行,那把公司现有的资产在银行抵押进行贷款,来补足资金缺口。
陈文跃也提出过方案,以2600万元的价格收购他一名战友的两岔河水电站。“据说那个电站每年有600万元利润。”进行“股改”,这样就能进一步转化风险,延长还款时限;另外一个方案是申请政府专项资金和龙头企业指标,申请政府的贴息贷款,用这部分贷款还非法集资的本金及高额回报,就可以解套了;最后还不行,“通过创业板上市来筹集资金,来归还非法集资的本金和高额回报,达到解套的目的”。
陈文跃:
准备债改股,掏光客户腰包
记者在看守所采访陈文跃时,曾和他有过一段对话。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出,陈文跃已开始在为自己寻找退路了。
陈文跃:我们(指潘光碧等管理处总监)几个经常在一起谈,老觉得金座公司会出问题。潘光碧讲过想走,但我们不可能离开。因为我们一离开,金座公司肯定垮掉。
都市时报:难道金座公司离开你们就不行了吗?
陈文跃:因为我一走,潘光碧、刘喜权就会走,一级带一级,整个队伍就不稳定,就吸收不了资金。金座公司资金链一断肯定完蛋,客户见我不在了,也会闹,事情肯定要坏。我是没有办法。我到后期感觉太累了。我已沾上金座公司这摊湿水了,只有走下去。
都市时报:为什么客户见不到你就会闹?
陈文跃:客户很油,捕捉信息的能力很强,他们中有些人在类似金座的公司中是赚钱的,有些客户除给15%外,还要返点。我走的话会产生一个恐慌效应。金座公司是存在重大危险的,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只有继续稳定人心。
都市时报:你打算怎样继续在金座公司干下去?
陈文跃:我想最好的办法是债转股,即在金座公司还不出本息时,把客户的债转成股,那么客户至少还有股份,可以减少损失。
都市时报:客户不愿债转股怎么办?
陈文跃:如果不愿意,公司一垮,大家都没有好处,客户难说一分钱拿不到。这样做客户也会同意。
都市时报:吸收的资金多,提成也多,钱多不烫吧?
陈文跃:我四十多岁了,钱要落袋为安。我对他们总监多次强调,只有金座公司安全着陆,钱才真正是我们的,做坏了公安机关肯定会追究。这个道理总监们都明白。
都市时报:你为什么不主动退出?
陈文跃:我是想把钱退出来交给公安机关,但有几个综合考虑:一、我一走,那我带来的刘喜权、廖正海、潘光碧他们怎么办;二、我还是对金座公司不死心;三、这个钱到我手中,要交出来,心里还是不愿意,也有要钱的心态。
都市时报:没有主动退出,你不害怕吗?
陈文跃:害怕。说句心里话,要靠生产经营还出本息,我心里明白根本不可能,金座公司的唯一出路就是债转股。如果债转股,那客户就变成股东,那么金座公司经营不了,股东赔钱成了血本无归,也就很正常了。既然变成股东,那收益与风险也就共担了。
都市时报:债转股行得通吗?
陈文跃:行得通。因为到时客户也没办法,只有这样做才会有一丝希望,不然钱根本就拿不回来。
都市时报:现在你怎么看待自己在金座公司所做的这些事?
陈文跃:后悔!自己不仅落空了,还给很多家庭带来灾难。(记者孙文洁)